“小杏子,你听见么?不是爹娘狠心作践你,实在穷得没法子呵!”
她才混混沌沌地睡过去了。不到一顿饭工夫,胡杏回家这桩事儿就轰动了整个老震南村和震南新村。人们谈论着她的年轻和貌美,人们谈论着她的又深沉、又灵慧、又温柔、又凛冽的性格,人们谈论着关于她的美好的记忆,人们谈论着卖身五年的痛苦岁月,人们谈论着她如何过了五关、杀出重围的赫赫战功。可是奇怪得很,随便哪一个人都闭口不谈她怎样受了她二姑的欺骗那一段伤心事情。人们把这一位年方十六的小姑娘有那么美说得那么美,有那么神化说得那么神化,后来一传再传,就说成胡杏不是病,不是死,是快要成神了。所有认识胡杏的人,都跑到螺冲南岸那间快要倒塌的破烂瓦屋来看她。他们把成捆的柴草放在路边,把洗了一半的衣服撂在冲畔,把半熟的白米饭丢在锅里,把哭着的婴儿留在床上,都来看胡杏。胡杏在矇眬中好像知道有许多人来看她,觉着自己满身秽气,满脸羞惭,实在见不得人,就用两手把自己那张天仙般的、娇憨的莲子脸儿死命捂住,不让人看。人们又怜惜、又同情、又疼爱、又虔诚地,默默无言地望着她;人们想摸摸她的刘海,想摸摸她的肩膀,想摸摸她的小手,可是又不敢碰她;人们想对她说两句宽慰的话,或者说两句愤激的话,要不就说两句鼓励的话,可是又不敢惊动她。人们走出走进,都是庄严地,虔诚地,一声不响地,预多也只是低声跟她家的人说一两句悄悄话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