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年祖母六十岁出头,总是将家里的钥匙挂在腰上。当祖母把钥匙捅进黑暗的孔道,精密起伏的金属齿边在内部摩擦、转动、咬合,粗大的锁扣有力地弹开———咔嗒,王小鱼便认为这声响无所不能。
一年前祖父离世了,这件事情,祖母想起来就要抹眼泪。王小鱼不解,又不好多问。祖父在世的时候,昂着冷脸,挺着腰板,对祖母视而不见,用冷酷和粗暴来形容并不为过。王小鱼怕祖父。祖父重男轻女,不待见女儿家,从未抱过王小鱼,零食玩具更是奢谈。祖母连生三女,单传一子,偏偏王小鱼的母亲也不争气,坐不住男胎,不停地流产,好不容易生下王小鱼,自此死也不肯怀孕了。
好像家里的每个人都欠了祖父的。唯有收声做事。王小鱼出生的时候,祖父随便丢下一个名字———小鱼,连看都没看一眼,转身就走。祖父嗜海货如命,却也只吃大鱼,开凌梭、春鲅鱼、秋海鲈。碰上银针和小黄花,祖父从不肯动筷子。端下去,他的话不容置疑。
倒也奇怪,对于外人,祖父一向好脸热心肠,出手也大方,故而赢得了威望。他是一家综合菜店的头头,物质匮乏年代,能买到猪下货、鸡蛋、鱼杂之类,这是有钱也难以办到的事情。至于祖父的死,很突然,绊了一跤,倒地后再没醒来。那一跤离徐寡妇家很近,鸡蛋碎了一地。